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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體驗春運一線(新春走基層)

2020年01月20日08:53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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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①:本報記者陸婭楠(前一)在體驗鐵路刷車班保潔工作。
  張 雍攝
  圖②:本報記者劉志強在北京1路公交車上體驗乘務員工作。
  郭艷婷攝
  圖③:本報記者趙展慧(左)聽機務維修人員講解飛機駕駛艙操作系統測試。
  陶 強攝
  版式設計:郭 祥

  春節慢慢近了,游子紛紛踏上回家路,盼望著和許久不見的親人團聚,一起過個好年。

  為了讓億萬旅客“回得了,走得好”,無數春運人在工作崗位上默默奉獻。他們中,有清潔列車外皮的刷車工人,拖著水管,舉著刷子,露天作業,每天至少要清潔12至13列火車﹔有日復一日辛勞付出的公交乘務員,這段時間要服務很多提著大件行李,趕往火車站的乘客﹔還有保障飛行安全的航班檢修人員,繞機檢查的項目就有上百個,機上維護手冊摞起來有1米多厚……

  今年,本報記者再次走上春運一線的工作崗位,體驗春運人的忙碌與辛苦,記錄春運的暖心變化。

  ——編 者 

  

  沖洗一列“復興號”,相當於繞著動車組走三圈——

  高鐵清洗工,這活很累人

  本報記者 陸婭楠

  “你不行,真不行!”看著記者,北京客運段乘服車間業務指導張繼平的眉頭緊起來,嘴裡反復就這六個字。1月16日,春運第七天,記者趕到位於北京國貿的北京車輛段報到,准備體驗春運期間鐵路刷車班的工作。

  “我們這活兒就倆字,太累。別說從來沒有女的干這個,這些年來應聘的小伙子,干不了3天准逃。”張繼平苦口婆心。

  列車跑得俏,外皮要“搓澡”。這個清洗列車外皮的班組就叫刷車班。因為列車外皮並非簡單平面,機械作業很難保潔,外皮清潔成了鐵路上保留下來的僅有幾個高強度人工崗位之一。一年四季,刷車班都需拖著水管,舉著刷子,露天作業。春運期間,運力提升,列車的清洗量也比平時增加了四成,每天至少要清潔12至13列火車。

  “前面潑料,中間刷皮,我在最后澆水沖洗。潑料有技術,我這幾十斤的水管你也舉不起,你就刷下皮吧!”班長許西宏看我執拗,找來一根兩米長的釘子刷,往車皮上一搭,“要去污,就得用力摩擦。隻要使勁兒,這竹竿就會有彎度,我們都看得見。”

  大個子李春利一邊在隊首潑洗滌料,一邊笑著說,“你別跟在我身后,容易被潑到。你就站隊伍中間吧,掉隊也沒事兒,別摔著就行!”說完,李春利往前方股道一指。嚯,軌道間的作業面上鋪著至少三四厘米厚的冰!

  “怎麼不先把冰鑿了再干活?”我舉著刷子,開始腿軟。

  “我們要一直澆水啊,鑿了也會再結冰!”在隊尾拖水管的五哥嘿嘿一笑。

  “外皮進場作業!”對講機裡傳來安全調度的聲音,我們班組迅速轉場去清潔“綠巨人復興號”。

  舉起刷子才知道“知易行難”。車皮清潔要一邊前進,一邊刷,可刷子與車皮間仿佛粘著口香糖,要麼推不上,要麼拉不下。

  “現在不難刷,晚上你試試!洗滌料一潑上就結霜,刷子一搭到車皮上就被黏住,刷車就像是拉鋸,那力氣得比現在大一倍!”張繼平說,春運啟動后,刷車班每天從早上7點領作業單到半夜1點才能下班,除了吃飯,別說休息,連進屋喝水取暖的時間都沒有。

  剛刷了兩節車廂,我就氣喘吁吁。前面的“長杆”和后面的“中杆”都比我刷得快,可是一提速,身體用勁,腳下卻打滑,我活像是在溜冰場上耍大刀,刷得一點不均勻,引得身后質檢員連呼“不過關,趕緊補”。剛補兩刷子,后面班長拎著水管就噴過來了。

  “春運要刷的車多,搶時間,作業難免被水淋”許西宏舉著噴水管,沖上去的水順著刷子又灌進袖口。淋了水的我,又趕緊往前移,一不留神絆在水井水管上。“我們后腦勺都長眼睛的!”張繼平也跟著打趣,清潔作業須在不同軌道間不足3米的作業面完成,不僅有列車隨時進出,還有水井、冰層,大家必須時刻提高警惕,“安全、質量、速度,一個都不能少!”

  粗粗計算,一節車廂刷兩面,至少要揮動手臂300下,給一列“復興號”搓個澡,就要上下揮臂5400下。

  沖水的橡膠管長度約100米,管子不夠長的時候,全班組就要回到起點去拖管子,接到下一個井口的水龍頭。沖洗一列“復興號”,相當於繞著動車組走三圈。每人每天都要在這樣的勞動強度下走50公裡,一個春運就相當於繞地球赤道走了一半。

  因為勞動強度太大,許西宏這個編制11人的班組,一直招不滿人,如今隻有8人在崗。而這8個人春運全都不能回家。

  “別人春節就好好休息了,你們春節更累,覺得值嗎?”臨別時,我的雙臂不停顫抖,酸軟得已經抬不起來。

  一直拖著水管的五哥又笑了,“過年了,誰還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家穿著好看衣服,坐著干淨的‘復興號’出門,那多開心啊!”

  

  行經北京站附近,服務不少趕火車的乘客——

  公交乘務員,平常不平凡

  本報記者 劉志強

  四九城裡四九天,最冷要數天亮前。

  1月18日,凌晨4點半,天還一片漆黑,北京公交1路車老山場站便忙碌起來。忙也正常——春運期間,行經北京西站和北京站附近的1路公交將搭乘不少趕火車的乘客﹔到了春節假期,更有不少外地游客搭乘1路公交穿梭長安街、游覽大北京。

  “來啦,歡迎!”乘務員郭艷婷大姐的開場白,熱情中帶著干練。我換上一身制服,在郭姐指導下體驗起公交乘務員崗位來。

  “注意安全,咱們出發了。”凌晨5點整,司機鄒德正師傅“一聲令下”,首班車准時發車。

  “乘客您好,1路,開往四惠樞紐站,請您中門刷卡上車,無卡乘客請投幣”“乘客您好,工會大樓站到了,請您從前后門刷卡下車,下車請慢走,注意安全”……郭姐一次次起身報站,路過天安門、世紀壇等景點時,還會像導游一樣,作些簡要介紹。

  做乘務員,嘴不能閑著,手也得跟著配合。乘務席前有個小面板,郭姐不時操作其中三個按鈕:一個廣播預報站點,一個到站廣播,一個負責開關中門。我一邊觀察,一邊在本子上記下宣傳用語和站點名稱,默默背了起來。

  6:03,途經28站之后,首班車到達終點四惠站。“走,趁著車充電,抓緊吃口飯。”剛到站,郭姐就一溜小跑,帶我進了食堂。她吃得神速,一個燒餅夾煎蛋,5分鐘就下了肚。一看表,差1分鐘發車,又是一溜小跑。6:14,車准時返程。

  “郭姐,這趟我來試試吧!”我鼓足勇氣,走上乘務席,把“小抄”擺在台子上,開始了真正的體驗。

  口播到站,廣播到站,把右手伸出窗外比手勢、請后方行人車輛避讓,說歡迎語,關中門,口播預報站點,廣播預報站點……起初,兩站間距離較長,我還能順利完成一套程序。后來,站點密了起來,腦子實在反應不及,有點手忙腳亂。一會兒光顧著報站,忘了關中門,引得郭姐連忙提醒﹔一會兒口誤連連,在“上車”“下車”之間打磕絆,還把“投幣”說成了“投票”。剛過五站,眼看乘客漸多,我實在心裡沒底,趕緊求援,“郭姐,還是您來吧……”

  “下崗”后,我又老老實實當起了學生。這一次,老師又給我不少“驚喜”。先是幾位天津口音的乘客,上車就問“看升旗哪站下”。答出這個問題並不難,關鍵是乘客又問“今天幾點升旗”。我正擔心“這下壞了”,沒成想,郭姐脫口而出:“7點34分!”后來,一位帶孩子的中年婦女問,“故宮怎麼走”“出了故宮,怎麼去八達嶺?”郭姐先是口頭做了回答,然后又從“愛心箱”裡掏出便箋寫下提示、遞給乘客。

  “別看‘愛心箱’體積不大,東西很齊全!”郭姐告訴我,箱裡除了便箋,還有充電寶、膠帶、紙巾、體溫計、糖果,可供各種緊急情況所需。

  周到,不僅體現在硬件上,更體現在乘務員的“察言觀色”上。看到老年人上車,第一時間幫著找座位﹔看到乘客帶大件行李上車,抓緊交代行李放哪兒……一路上,我總想哪次能搶在郭姐前面給乘客來個溫馨提醒,可總也“搶”不過她。

  離終點還有七八站時,我又想行動起來。到了永定路口東,再次上崗。有了兩個小時的耳濡目染,報站、操作越發自然。到了場站,司機鄒師傅直夸,“小伙子真不錯,越來越熟練!”

  一個來回完畢,體驗告一段落,郭姐還得再跑兩個來回才能下班。休息間隙,跟郭姐聊,才知道她今年6月份就要退休。“年輕時,就覺得往那兒一站,全車人都聽你說話,很有面兒。后來干著干著,發現自己真是喜歡這個崗位,聽著一聲聲‘謝謝’,心裡特有成就感。”郭姐回憶說,這些年,公交車安了空調、用了新能源,冬暖夏涼、體感舒適。乘客素質也越來越高,“雖然頸椎、腰椎、咽喉落下了些小毛病,可我還是舍不得這個崗位、舍不得公交集體!”

  一趟體驗下來,我對郭姐充滿了敬意——以前坐公交,總覺得當乘務員挺簡單,可實際干起來哪那麼容易。我想,隨著這些年各城市推廣公交無人售票,乘務員崗位在逐漸減少,可他們一天天的辛勞付出、一趟趟的熱情服務,會長久留在乘客心中,化作一段段溫暖難忘的回憶。

  

  繞機檢查項目上百個,機上維護手冊一米多厚——

  飛機體檢師,嚴謹保安全

  本報記者 趙展慧

  春運第五天,我乘坐深圳航空航班從北京飛往深圳,落地一看時間有點吃驚:春運期間航班密集,為何還能提前10分鐘到達?帶著這個問題,我體驗了民航人繁忙的春運一天。

  “飛機要提前到了!趕緊上車。”春運第六天一早,深航維修工程部木蘭班組的機械員溫金笛帶著我登上了停機坪。20分鐘后,在溫金笛整齊干脆的手勢下,一架飛機幾乎絲毫不差地停在了指定機位。

  進入春運時間,深圳航空在寶安機場一天有360多個航班,比平時增加幾十個,僅例行的過站檢修任務就有140多次,我自然不能拖后腿。

  得到溫金笛的示意后,我飛快地提起一個個沉甸甸的輪擋,放置在飛機各個輪胎前后。別看這個黑乎乎的三角塊不起眼,卻能在緊急時刻避免飛機造成事故。

  隨后我又趕緊抄起“雪糕筒”(路障警示),在機頭、機尾、兩側機翼和發動機前端各放一個,劃出一個飛機停靠的安全范圍。做完飛機過站檢修的頭兩個步驟,穿著深藍色的維修服和黃馬甲的我已經微微出汗。

  沒錯,今年我的春運崗位是一名機務維修人員,而且跟一群美麗颯爽的姑娘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木蘭”。“我們這個機務維修班組都是‘娘子軍’,因此有了這個名字。姑娘們有心細的優勢,所以從事的是難度較高的電子類檢修。”木蘭班組組長王芳說,從2014年剛組建時的7人發展到如今的45人,“木蘭”已經成為一塊吸引和培養女機務的金字招牌。

  “雖然不會開飛機,但我們可能是對飛機原理、結構最了解的一群人,相當於飛機的體檢師和醫生。”溫金笛說。還真是,給飛機“診斷治療”,望聞問切,一樣不落。

  望——繞機檢查,靠眼力查看飛機狀態。飛機停穩后,從機頭左側開始,溫金笛和放行員梁倍瑋帶著我繞行飛機一周——看看飛機表面有沒有掉漆和凹坑,傳感器有沒有損傷,擋風玻璃和雷達罩是否有裂紋,輪胎有沒有軋傷,線路是否完好有序,發動機和大翼有沒有鳥擊損傷……上百個項目的檢查必須爛熟於心、面面俱到。為了減少差錯,還必須兩人交叉互檢,上個“雙保險”。

  聞——機庫高檢,聽指示及時疏散人員。“擾流板和副翼可以動嗎?”駕駛艙發出了指令,機艙外傳來了兩聲回應:“左邊可以”“右邊可以”。“看到那個戴著耳機的姑娘了嗎?就是她在回答指令。”王芳指著機艙外的一個維修人員解釋,在駕駛艙操作系統測試時,必須有人在相應的飛機舵面部位查看舵面和環境情況,避免人員受傷或設備損壞。

  問——機上檢修,詢問機組飛行問題。“30排座椅耳機有問題”“機上娛樂系統有故障”……詢問了機組人員在飛行過程中發現的問題后,就要前往一個個問題點檢修。不僅問機組,更要“問”維護手冊。“怎麼檢修?每一個動作都必須嚴格按照維護手冊上的指示來,不能跳步驟,更不能憑經驗。”王芳說,姑娘們對摞起來有1米多厚的維護手冊都如數家珍。

  切——機上排故,“把脈”找出“病因”及時“治療”。“現在旅客廣播不工作了,你去查看一下乘務員座椅下的電源是否完好。”木蘭班組檢驗員譚小敏給我布置任務。“報告,插頭沒連接到位。”座椅下方的線路小室狹窄昏暗,我邊打著手電筒蹲下查看邊想伸手插上。沒想到,要在狹窄的空間裡將有3個定位槽的插頭嚴絲合縫地對上插座這麼難!嘗試了十幾次都失敗了的我,最后隻好整個人趴在機艙地板上,在譚小敏手把手地指導下才完成了任務。“電子線路檢修經常要在狹小惡劣的環境裡作業,仰著趴著側立著幾個小時都是常有的事兒。”王芳說。

  50分鐘后,一次過站檢修快速又有條不紊地完成了。春運期間的飛行安全、航班正常率以及服務體驗的保持和改進,依靠的是無數像木蘭姑娘們這樣的幕后民航人,優化每一個動作和工作流程。“我們還通過提升各機型可靠度、加強預防性維修、數字化維修管理等提升檢修效率。”王芳說。

  春運第七天,乘坐深航航班從深圳飛回北京的我又體驗了一次提前到達。這一回,“木蘭”姑娘們的燦爛笑臉和忙碌身影成了我心中的答案。


  《 人民日報 》( 2020年01月20日 13 版)
(責編:初梓瑞、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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