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公益保險引發的討論：公益保險怎麼賣

編者按

公益從業者工資低眾所周知，在南都公益基金會等機構發布的《2014中國公益行業人才發展現狀調查報告》中，除廣東省外，各地公益從業者平均薪酬都不同程度低於當地平均工資，北京、上海差距更大。沒有社保的佔34.6%。

近幾年，公益人因大病、意外事故而亟需救助的情況屢屢出現，工資低、社會保障不到位是重要原因。去年引起公益圈廣泛關注的公益人馬克救助事件，再次成為困境公益人救助行動的引爆點，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益人益助聯合勸募基金、愛德基金會恩久關愛基金相繼設立。益人義助成立到現在救助的8個人中，全部由於重大疾病陷入困境，如尿毒症、血液病等，其中半數人沒有醫保。

相對於個案救助，怎樣給公益人一個事前的保障，也成為一部分圈內人思考的問題。如同智能手機上所有功能都可以用應用程序搞定，在公益這個平台上，公益人的問題，也可以通過公益項目的形式來解決。

10月31日，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益人義助聯合勸募基金發起的“益寶”項目在北京舉行了新聞發布會。這是一款服務公益人的專屬保險產品，然而在各方人士的討論下，它所引起的關注已經不只是一份保險那麼簡單。

對象是誰如何參保

益寶項目發起團隊負責人周玲介紹，項目的服務對象包括在中國的公益組織工作並且簽訂勞動合同或志願服務協議的人員，以及獨立公益人。考慮到志願者的身份鑒別比較復雜，項目開展第一年隻面向全職公益人，不包括志願者。如果員工離開了公益組織，可以退保。

項目隻接受公益組織提交參保申請，這裡所說的公益組織包括四種。一是各級民政部門登記注冊的基金會、公益性質的社團和民非﹔由於現有的特殊情況，很多在工商部門登記注冊的、非營利的、主體業務為公益慈善項目的機構，也是益寶的服務對象﹔三是在民政備案的國際非營利組織的中國辦事處，當然他們的保障相對很好﹔四是還未登記注冊，但有益寶項目認可的公益組織推薦的公益慈善性質機構。

實在太窮買不起怎麼辦？項目團隊的目標之一，就是希望能夠籌集善款，為初創期的草根公益組織和獨立公益人購買保險。對此，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常務副秘書長肖隆君也明確表示，已經有了一個合作方——芒果V基金每年會至少支持1000名公益同行的保險費用，福基會也會利用自己的平台為更多的公益機構和從業人員謀求更好的保障。

當然也有必不可少的呼吁之聲：一些資助方，會習慣性忽略人員行政、社保等支出，希望不管政府、基金會還是企業，在與公益組織合作時能夠覆蓋它們的人員成本。

費率205元怎麼來的

每人每年205元的費用，其中190元保費，15元（8%）的項目運作成本。在第一年的探索期，18~60歲執行統一價格。考慮到有些組織隻有一兩個人，不設參保人數限制。“探索期結束后，我們會建立起數據庫，會根據年齡階段確定更適合的費率。也根據公益組織和公益人的需求拓展更多元的公益產品。”周玲說。

15元的項目運作成本，來自團隊對成本的預估：“假如一年可以有1萬份，一個月是1000份左右，一定需要一個全職的工作人員來處理，還需要辦公場地和必要的行政開支。一萬份可以抽出的15萬的項目資金，是非常基礎的項目開支了。而且第一年不一定能有一萬。”現在全職人員正在招募中。

保額是，重大疾病10萬，意外傷殘10萬，1萬的意外醫療以及50萬的公共保額。公共保額指的是，有些人一年內1萬不夠的話可以額外再申請不超過1萬元。可以全國承保、全國理賠，並且開通綠色通道。

205元的統一費率無疑算是低的，“當時拍腦門子定費率時，是往低裡定的，但心裡也沒有底。保險行業對公益從業者的情況並不是很清楚，沒有歷史資料。”益寶項目的合作方新華保險工作人員付曉斌說，“這個行業的人員雖然比較復雜，但如果設計好體系，數據收集會很快，設計產品也比較容易。我們此前也在參與保險與公益項目的機制性合作，比如鄧飛的兒童大病醫保，希望通過機制的探索做大做強，爭取成為有機制保障、有生命力的一項事業，而不是一開始就考慮賠不賠錢。”

願意承擔這份風險，也是周玲和她的團隊願意與新華合作的一個理由：“我們手上沒有一個患病公益人的數據庫，一年內公益人的參保人數，患病率都是未知的，這對於保險公司做計算非常難，他們需要承擔風險，但他們願意一起來探索和創新。”

誰來賣這份保險合適

雖然是公益保險，但仍不免會惹來公益機構做商業的爭論。北京大學法學院非營利組織法研究中心主任金錦萍認為，益人義助基金所做的絕對不是保險代理的工作，而是為那些即便如此低的費率依然交不起的公益人籌募資金。

然而這中間缺了一個角色，就是項目推廣人員。金錦萍表示，保險行業中很大一個成本是保險代理。但新華保險的保費已經很低，很難不虧本，如果推廣也由新華去做，虧本會更多。如果基金會去做，肯定會背負罵名。

“可以成立一個公司，專職的保險代理公司來做這個項目。否則在公益和商業之間的鋼絲是走不好的。”這是金錦萍的建議，“為什麼公眾和媒體整天盯著公益組織，我們自己都說不清楚公益和商業的邊界。首先在組織體上進行切割，這樣風險會降到最低。”

不過這還是設想，眼下馬上要開展的工作是怎麼做的？周玲介紹，益寶項目團隊已經聯合了6家具有行業影響力和公信力的平台性公益組織，如USDO自律吧等，由它們向平台中的組織推薦這份保險，而這些平台的公益組織資料也會整合進數據庫，如果提交申請的組織已經在數據庫中，審核資料的過程會快很多。

“我們計劃盡快在全國各個地區發展行業平台性機構作為合作伙伴，一方面是進入當地的公益組織圈子，另一方面在審核上也更方便，畢竟我們很難到一個縣、區實地核實每個組織是不是公益組織，需要當地機構的協助。”周玲說。

金融創新的新方向

在籌備期間，益寶團隊也曾想是否可以推動保險公司成立面向公益行業的部門或者業務，但這樣成本很高，最后還是選擇了採用公益項目的形式。

中央財經大學區域經濟與金融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孟祥軼教授毫不掩飾對這個項目的喜愛：“這個產品的金融創新怎麼贊美都不為過。現在政府力推普惠金融，很多媒體的關注點都集中在銀行和信貸上，但普惠金融絕不只是信貸，不是每個人都應該去貸款。益寶計劃就屬於普惠金融的一部分。”至於會不會虧本，孟祥軼表示，最成功的“窮人的銀行”孟加拉銀行自身的運營最開始也虧本，但這代表了一個可持續的方向。

金錦萍則表示，金融本應當是普惠的，這個項目就是一種嘗試。把金融創新與社會創新聯合在一起，交融碰撞，可能會產生更多有益的東西。當金融接近公益，金融也在回歸本質。現在有一種新的項目形式叫作互助式保險，可以將成本降到最低，以更低的價格獲得更徹底的風險分擔。而另外，對於公益人來說，養老保險、責任險等，都是有待開發的。

專家點評

讓這個項目成為“守護之燈”

北京大學非營利組織法研究中心主任金錦萍

這個項目首先告訴公眾，公益人也是食人間煙火的，合理的薪酬和保險是他們應該享有的權利，認為公益可以無視成本的人，請停止道德訛詐。這個項目也告訴規則的制定者，在制定法律、政策的時候，請務必充分考慮公益的行政成本，想要公益事業可持續發展，首先要讓公益成為理性的普通人都能選擇從事的行業。它也讓我們看到了商業保險的魅力和金融的力量。

相對於公益項目，我更願意稱益寶為“商業保險項目”。這是一個商業保險加上公益性質，希望保險公司讓利但不虧本。現在看來的確有些冒險，尤其在規模很小的時候，虧本的可能性更大，但相信滾動幾年之后，可以走上可持續之路。

公益保險的方式讓人興奮

南都公益基金會理事長徐永光

這是公益界第一次高調地與商業結合的創新項目。兩年前，公益與商業不可結合，現在有所改變。益人義助基金因為馬克的事情而行動起來，保險這條路非常好，是讓人興奮的。

對公益而言，商業保險也是很有價值的。比如之前我針對兒童的保險提出過三種方案：第一，國家有大病保險基金﹔第二是比較大面積的兒童商業保險﹔第三，大病商業保險買不起的，由公益機構幫助購買，受惠面積便會比較大。這三條路是可以動起來的。

購買保險的錢，機構可以完全支付，有錢的機構一年給多加200元錢，一個月也就幾十元。稍微緊張些，也可以一比一，員工付一半，不傾向於員工全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