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炳益啊,我要点感冒药,还要两个灯泡。”
“炳益,麻烦你给我带包洗衣粉、两包盐和一包味精,我煮饭等你啊。”
每个月初,王炳益出发前,就会接到一堆这样的电话。
因为月亮山太深太大,出来一趟不容易,山里人会托他带点小东西。这规矩最早是从摆乔村的冷老各家开始的。
冷老各今年快70,和爱人住在一起。老两口没儿子,就一个远嫁的女儿。当地的规矩,女儿嫁出去就不顾家了,所以跟孤老没两样。冷老各家没什么收入,柴火自己上山砍,靠政府的低保艰难度日。
2009年3月的一天,王炳益到冷老各家抄表,发现老人两腮通红躺在床上,咳嗽涕流,急坏了的冷奶奶正忙着出门,想去寨上找“鬼师”驱鬼。王炳益一看这是发烧凉着了,赶紧拦下她,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的感冒药给老人吃了两颗,然后嘱咐他多喝水,生火取暖。冷奶奶就说这两天一直下雨,他们上不了山。王炳益也不多说,直接出门帮着砍了柴回来。自此,他开始帮两位老人交电费,上山时会顺路砍了柴扛到家,平日还捎带些生活日用品,药啊、肉啊、水果啊,至今已逾4个年头。在这之前,王炳益就和同事一起,一直捐助兴华乡高排村的孤寡老军人包老倪,帮缴电费,帮置衣送米;在这之后,王炳益又接收了摆乔另一对情况相同的冷老祖夫妇。
每月那几天,冷老各夫妇就会竖起耳朵听寨子里的铃铛声。铃铛是王炳益身上除了工具袋和货袋外的必备装备。“一个人在山里走,难免寂寞,听着铃铛响,就好像有人陪一样。”
叮当,叮当,王炳益进寨子了。冷老各夫妇激动地开始张罗,等着跟他说一句:“揪,谢谢木了。”“揪”是苗语儿子的意思。对他们来说,东西是次要的,看看人,扯几句家常是关键。
等王炳益来到林场护林员杨胜德家,差不多是中午12点。“老杨,你的洗衣粉和盐。”知道他帮老人带东西后,很多人也开始让他捎点小物事。“炳益来得好,刚杀了鸡,一起吃饭。”“不吃了,太客气。”“不行,正好饭点,必须吃。”
盛情难却,王炳益只好留下吃饭,酒却不敢多喝。不喝是肯定不行的,月亮山里的规矩,无酒不成饭。可喝了酒就没法干活,好在老杨没灌他。王炳益笑:“这也幸亏是中饭,要是晚上留下,那必须趴下才能解脱。”所以他抄表,有时得偷偷摸摸的。
吃完饭,王炳益悄悄把50块钱放在碗里。走到对门坡时,就听到杨胜德在身后开吼,好你个王炳益,这算什么意思。王炳益由着他骂,回头嘿嘿笑笑。有时抄表误了时间,他半途只能在乡民搭的棚子里歇息。附近寨民知道了,会在里面放些食物,王炳益也就吃了,然后留下一些钱。见面时,谁也不提这个事。
乡关在何方 你心安处是我家
摆乔村的支书冷明松,是王炳益的小学同学。他说:“炳益也给我带过东西,不过不是药和盐,而是白花花的钞票。”
那是2008年,寨子里还没通路,摆乔村的年人均收入只有两三百块。“实在是太穷,我一想到这个就犯愁。”冷明松说,有天王炳益上来抄表,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清了原委后,过两天再来就给出了个主意。“现在外面香菇货俏,一斤能卖到两百多,我看你这里挺适合种这个的,为什么不试试?”那就试试吧。冷明松因此买了60多袋香菇种子,没想到,当年纯得利就差不多3000块。村里人一看,都跟着他一起种香菇,那两年每家都能收个两三千块,搞得一村人看到王炳益,都热情得不得了。
“他这人实在,村里有次过年跳闸,其实我们也懂修,就是不敢动。打电话给他,当时雪下那么大,路都被埋了,炳益一句抱怨没有,为了几秒钟的活,愣是走了3个多小时山路上来。”冷明松感慨地说。
除了帮人致富,每次抄表,王炳益还会顺带备些防山火的知识手册、用电安全手册和其他他觉得村民用得上的信息进去。“都是父老乡亲,进去一次不容易,能给多少给多少。”王炳益指着寨子里的木结构房子说,这些屋子住着舒服,但一起火就是一片,用火用电一个不小心,麻烦就大了。路过村民王老远家时,王炳益被叫住了。王老远让他帮忙在自家的危房改造申请书上签字,顺带问问他冰箱的行情,最近日子好过了,他想添个大件。
王炳益乐呵呵地帮签了名,继续上路。
“人都是处出来的。”据王炳益说,最早的时候,月亮山的村民都管他叫“那个抄电表的”,口气也不大友好,因为他一来就要给钱;现在人家还管他叫“那个抄电表的”,却透着一股子亲近和调侃。兴华没有药店,买药得去镇上的水族乡卫生院。记者对小卖部的姑娘问起王炳益,她说认识这人,每个月总要来那么一两次,买一堆药,但“不清楚他是干什么的”。王炳益正是这样普通。“我就是个抄电表的。”这个普通人想法也很单纯,他是兴华供电所最老的员工,他在莽莽大山一走13年,不是为了什么坚守,更不曾想过什么伟不伟大,仅仅因为他生长在这片土地,离不开也不想走。而对他辖区的月亮山民来说,“那个抄电表的”就像山间灌木、春风秋信一样,毫不起眼,又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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