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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更:工科博士的诗词生活

蒋肖斌
2017年02月14日10:02 |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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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更,出生于1992年,北京大学工业工程管理系一般力学与力学基础专业的博士生,关于这个专业,陈更又解释了一番:“是设计控制器的,解决让穿戴式机器人穿在人身上,怎样能更舒服更省力的问题。”

  作为工科博士,陈更的日常是这样的:每天早上7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白天大部分就在实验室;实验室门口的小巷子里有个煎饼摊,午饭常常就买个煎饼解决,早饭是一杯柠檬糖水,晚饭常是一碗麦片,学诗的时间,是从吃饭时间里省下来的。

  本来抽空学诗只是爱好,却没料到因为参加《中国诗词大会》,陈更成了“网红”。在她担任助教的一门课上,学生说:“我简直傻了,没想到高数的助教姐姐诗词这么棒!”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陈更透露,自己的一本诗词读后感小集,将在今年春天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书名暂定为《几生修得到梅花——重觅诗心》。

  诗词启蒙始于21岁,假期读物是旧语文课本

  首先,对很多看完诗词大会后悔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学诗词的观众来说,有一个大大的好消息,陈更说:“说来惭愧,我的诗词启蒙发生在21岁。”

  陈更从小就被爸妈带着去书店。但往往她想买《脑筋急转弯》,爸爸递过来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陈更拿起一本《故事会》,妈妈换了一本《世界未解之谜》……总之和诗词歌赋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之间,陈更慢慢爱上了阅读。“那种‘文字从纸张上袅袅升起,给看字人带来慷慨的气息与画面’的感受令人着迷,看文字会带来自由而神奇的大脑反应,真是‘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陈更的曾祖父是一个书生,做过咸阳城里几所高中的校长,家人也都爱看书。陈更的爷爷在家中不大的空间中特辟了一块地方,把几个孩子从小读的课本和课外书一本不落地存放了起来。后来,这些“家族遗产”都传到了陈更手中,每年寒暑假回到老家,时光便在这些旧语文课本和《浮躁》等上世纪80年代的小说中度过。

  由于学业繁重,陈更中学时一心一意努力考大学,本科时一心一意努力保研,都没有涉猎诗词。直到研究生第一年,她才有时间开始“大规模”看诗词,启蒙读物是《蒋勋说唐诗》。

  陈更说:“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于,诗词不仅照进历史与美学,还照进生活,能让读者看到诗人的人格与灵魂对自己的引导。比如,那些神秘的,‘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让人在似懂非懂之间感受到美;那些细腻的,‘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让你发现在季节流转中的妙趣。”

  就这样,从研一到研四,从《唐诗三百首》到一些诗人的全集,陈更一直在读诗词。而且是“寒暑假读,吃饭读,坐地铁、坐火车读,睡前读,晨读”,填补了没有从小开始积累的遗憾。

  陈更笑着说,自己最常用、最顺手的诗词学习平台是百度百科。记忆方法就是把诗读通了、读透了,或者联想画面,或者想成小故事。

  比如,李白的《侠客行》,诗气通畅如行云流水,陈更就觉得非常好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就是明快清晰的人物素描,其后还有窃符救赵的故事情节,背了上句,下句不由地就来了”。

  陈更最爱的还是唐诗:“唐朝由盛转衰,也在唐朝诗歌从‘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开阔豪迈,到‘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小温馨转变过程中,得到了体现。唐朝诗歌有着其他朝代无法企及的厚度与广度。”

  给手机备份文件夹起名“过尽晓莺啼处”

  陈更称自己是一个“注重生活美感的人”。她的手机屏幕,每一页只有4个App图标,这样在手机亮起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干净清爽的极简画面,而不是满屏图标连背景图都看不清。她还给手机文件夹都起了诗情画意的名字,“只想让目遇之而有美感”。

  手机备份文件夹名叫“过尽晓莺啼处”,出自晏几道的一首写情人送别的小令《清平乐》,“这句词的感觉很像过往的那些美好日子,有飞珠溅玉的晓莺啼过的回忆”。在手机备份中,存声音文件的叫“哀筝一弄湘江曲”,它本就描摹声音;存照片的叫“声声泻尽江波绿”,一张张照片拼出五光十色的生活——这两句都出自晏几道的另一阕写弹筝的小令《菩萨蛮》。

  陈更把平时写的文学类随笔,放在“梨花满地不开门”里,因为写作是孤寂的过程;把喜欢的摄影作品,放在“你若盛开”中,这一句出自作家三毛的随笔;爱听的音乐则在“如梦令”里,“因为音乐本就像梦境”。

  “诗词已渗入生活中,越来越难忘。”陈更说。平时看到青山,她会想起“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看到落日,会想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给学弟学妹鼓励时,会想起“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想念故人,会想起“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有一天,实验室来了客人,陈更招待以茶,但实验室里只有简陋的纸杯。然而,当陈更的眼角瞥见纸杯上写的几行字“绿槐夹道集昏鸦,敕使传宣坐赐茶。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上紫薇花”(南宋周必大《入直》——记者注),也再不觉得纸杯寒酸了。

  诗词与技能无关,只是因为被感动

  陈更的业余爱好广泛,舞蹈、阅读、游泳……但诗词这项“特长”被她藏得很深,以至于在《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一战成名后,不少小伙伴都惊呆了。

  一名给他拍过人像的北大学生在朋友圈里说:“这两天诗词大会很火,特地搜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有个认识的女生叫陈更!当时帮她拍照的时候,她总是急匆匆地从实验室跑过来,拍完后又吭哧吭哧地跑回去‘搬砖’了……”在陈更担任助教的一门课上,学生说:“陈更姐我发现你在诗词大会里面,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你怎么不去中文系啊!”

  怎么不去中文系,这个问题陈更最近经常被问到。陈更回答:“诗词是我的业余爱好,我不会将它当作谋生的手段。张晓风说:‘享受生命,使我感到自己的幸运;忍受生命,使我了解自己的韧度,两者皆令我喜悦不尽。’深读诗词让我的生命更宽广厚重,能更耐心、更坚忍地面对艰深曲折的科研工作。”

  陈更说:“诗歌和计算机、英语等不同的是,你接近它、被它吸引,往往不是因为好学、求知,而是因为被感动,让人觉得心不死。正如叶嘉莹先生所说,这本不是出于追求学问知识的用心,而是出于古典诗词中所蕴含的一种感发生命对我的感动和召唤。”

  看到《念奴娇·春情》下写着作者“(宋)李清照”,陈更会突然恍惚:“这首词经历了多少历史风雨,经过多少风流人物的手,千辛万苦才传到我眼前,却只为告诉我,千年前的一位女子,坐在她的南窗下,有过这样一个斜风细雨的春日午后。这是一件多么神奇而幸福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读诗呢!”

  而有时候,这种感动和召唤会转变成别的情愫。陈更说,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时,会从胸中涌出一股热流,从而决定要发奋学习,报效国家;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时,会相信永恒的爱情,从而做一个专情的人;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时,会明白人的温柔敦厚,会懂得原谅。

(责编:史雅乔、李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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