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益與事業相遇,他們在最需要自己的地方,散發著獨特的光和熱,也收獲了令自己充實、快樂的生活——
在心中種下一顆公益的種子(青春派·花樣就業年輕人④)

對大學生而言,“公益”並不新鮮:參加與公益相關的實踐活動,開展以扶貧為主題的調研,寒暑假去往偏遠地區支教……但是,除了這些“課余”“兼職”的嘗試,還有一些人將公益作為自己的職業選擇。當公益與事業相遇,他們在最需要自己的地方,散發著獨特的光和熱,同時也收獲了最令自己充實、快樂的生活。
“像天真者一樣,做一個靈魂自由的人”
“天真者的馮靜”——這是馮靜的微信昵稱。“天真者,是對孤獨症人士的稱呼。”馮靜解釋說,這一群體與人溝通交流時存在障礙,但同時,他們又不諳世故、純粹天真,可能極具藝術天賦。
如今,馮靜正在這樣一個針對孤獨症群體的專業藝術機構——“北京天真者公益發展中心”工作。通過募集社會捐贈,中心為孤獨症兒童開設藝術課程,幫助他們表達內心情感,更好地與外界溝通交流。
2012年,馮靜大學畢業。學新聞的她起初進入一家公關公司工作,但她很快發現自己並不喜歡公司的氛圍。辭職后,馮靜來到北京798藝術區的一家畫廊從事布展行業。畫廊經常展出邊緣題材的作品,這讓馮靜得以接觸到那些患有孤獨症的孩子們。“這些孩子雖然患有孤獨症,但他們畫作裡呈現出來的那種思維開闊、天真自由的特質讓我特別感動。”馮靜說。2013年11月,適逢“北京天真者公益發展中心”招募員工,馮靜決定加入“天真者”。
做公益,注定不能“掙大錢”,有時候還要甘於忍受清貧的生活。剛工作的那個冬天,馮靜住在798附近的黑橋倉庫裡。存放畫作的倉庫空空蕩蕩,那時隻有馮靜一個人。夜裡很冷,馮靜蜷縮在被窩,凍得不敢伸手伸腳。
對於馮靜的選擇,家人起初都持反對態度。父親就很不理解,明確跟她說,“你在那裡工資這麼低,又看不到什麼前景,為什麼不回來工作?”為此,馮靜給父親發了一條長長的手機短信,同時轉發給母親和弟弟,告訴他們她在這裡工作找到的人生意義和滿足感。如今,幾年間的不斷溝通,讓家人漸漸理解了她所說的“意義”。前不久,馮靜發起了一個“傾聽孤獨症心底聲音”的公益募捐,她看到母親和弟弟不僅捐了款,還轉發給更多的朋友。“現在家裡雖然說不上有多支持,至少是接受和認可的。”馮靜說。
雖然從事公益事業,但馮靜從不認為自己要與“奉獻”這樣的詞搭邊,更不覺得自己是某種意義上的“道德楷模”。“這份工作帶給我精神上的享受,比物質要更恆久。我和孩子們之間,和志願者之間的關系,是用金錢買不到的,是很奢侈的。”馮靜說,與其選擇一份不喜歡的工作苦熬,不如堅定地在自己喜歡的工作上做下去,“像天真者一樣,做一個靈魂自由的人。”
與孤獨症孩子們相處的過程中,馮靜感受到一種全然被接納的狀態,體會到治愈的過程,這是她認為這份工作最有意義的地方。現在,馮靜也在努力營造志願者的工作氛圍,她不希望志願者認為“我是來貢獻的,我很苦”,而是來“享受很美好的東西”。
“當你覺得這個世界不夠美好的時候,那就用你的雙手去改變這個世界,變成你期待的樣子。”這是馮靜特別喜歡的一句話。選擇加入“天真者”的這幾年來,馮靜幾乎每天都能有這種“自己在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感覺。
今年跨年的時候,馮靜發了一條朋友圈:“即使喝涼水吹冷風,隻要能和大家一起開懷幸福地說笑,都不覺得有哪怕些許的遺憾。”馮靜說,她會在能力可及的范圍內,繼續堅持下去。
做公益有門檻,專業技巧和倫理要求都不可缺
“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徐明靜將加拿大著名醫生特魯多墓志銘上的一段話奉為自己的座右銘。
去年6月,徐明靜從南開大學畢業,她沒花太多精力抉擇,就把工作定在了天津仁懷社會工作服務中心,服務於其下屬的醫院社會工作服務站。因為在畢業之前,她就早早地將未來的就業方向定位為社會公益工作。上大學期間,家庭條件不佳的她一直享受著各種助學金的資助和各方的支援,也因此參加了各種各樣的志願者組織,這讓她一點點嘗到了幫助別人的樂趣,“一直以來都接受著別人的幫助,現在能夠把幫助別人當成事業,這種感覺很奇妙。”
雖然在校期間參加過多次公益活動,但徐明靜也明白,做志願者與把公益當成一份事業,有著很大區別。“做志願者強調你的熱情,而真正做公益,要用有限的資源開展更多的服務,要對服務對象和組織負責,還要處理好多元利益方的關系,所以專業技巧和倫理要求更高。這更挑戰我的個人能力。”徐明靜說。
公益活動應該怎樣開展?一項公益活動的成效到底有多大?剛工作不久,徐明靜也有過不少疑惑,但一位失獨母親的經歷讓她堅信了公益的力量。那是一位因為女兒自殺而患有抑郁症的失獨母親。經過社工的援助,這位母親逐漸從悲痛的陰影中走出,並積極地融入社會,向社區提供志願服務,最終成為社區義工隊的隊長。“她站在女兒自殺的湖邊,用親身經歷鼓勵著其他的失獨媽媽……”徐明靜回憶起此事仍然激動不已,“隻要我們用心,有過硬的專業,一定會形成一個強大的力量,也一定會給服務對象帶來改變和影響。”
“選擇了這一行,那就要學會過硬的看家本領。”徐明靜說,就自己的醫院社工工作來說,不僅要知道怎麼做社工,還需要補習大量醫學知識,才能把工作做好。
有一次,一位老奶奶在醫院接受治療,雖然病情不嚴重,但是她眉頭緊鎖,不去表達自己的情緒。“病人的情況對於治療非常不利,醫護人員就把她轉到我們醫務社工站了,這是治療非常重要的一環。處理得不好,病人情感得不到舒緩,極容易導致抑郁。”徐明靜開始引導病人做情緒宣泄。病人家屬一開始很配合,但是后來發現老人出現了緊張、哭泣等症狀,便開始質疑治療效果,甚至強行中斷徐明靜的治療。面對治療的“瓶頸”期,徐明靜耐心解釋,“隻要老人的血壓在正常范圍內,合理地宣泄情緒是不會影響病情的,反而有利於康復。”慢慢地,老奶奶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家屬也漸漸配合起來,徐明靜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人們常常以為有愛心、有激情就能做好公益,其實不止於此,如果沒有專業、責任來守護,愛心和激情也許會被一次次的失敗所澆滅。希望有志於選擇這一行業的年輕人提前做好功課。”徐明靜說。
“做公益讓我覺得開心,這就是我的事業”
早上剛剛起床,馬國新就計劃著一天的資源對接工作了。想著大大小小的公益組織在他的助力下日益壯大,馬國新覺得干勁滿滿。
馬國新畢業於山東大學藥學專業。在擇業時,他也曾一度陷入迷茫。雖然醫藥銷售的工作還算不錯,但他覺得並非自己的興趣所在。於是他選擇辭職,用半年的時間徒步和騎車旅行了很多地方。“一路走來,我思索了很多,我想起大學時所做的公益活動,想起那時的自己,覺得很快樂。”正是這一路思索,讓他決定投身公益事業,“埋下一顆公益的種子”。
然而,馬國新的家人一開始卻不太支持這份工作,認為這是“不務正業”,希望他能找一份“正經”工作。而馬國新覺得,“沒有所謂‘正業’,隻有喜不喜歡、適不適合的事業,做公益讓我覺得開心,覺得有價值,這就是我的事業。”他為了讓家人更多了解“公益”,時不時地和家人聊起自己的工作情況,給家人發工作時的照片。慢慢地,父母接受了他的選擇,支持他去實現理想。
如今,馬國新在北京恩派公益組織發展中心工作,目前他們已為100余家京津冀地區的公益組織發展提供綜合服務和支持,覆蓋了為老服務、社區發展、環境保護、青少年教育、助殘、扶貧等社會服務領域。
“做公益會面臨資金、資源、專業服務等各方面的困境,一些‘草根’的公益組織常常有心無力。”馬國新深知其中的不易,“我要做的正是幫助他們解決問題。”有一次,馬國新接到一家專門資助膽道閉鎖兒童醫療的志願組織的求助。“這個組織起初是幾個熱心公益的人發起的,並不十分規范。”馬國新為他們做了詳細的戰略規劃,調整理事治理機構,並協助團隊策劃公益籌款活動。歷經雙方不懈地努力,最終該機構挂靠在天津市婦女兒童基金會,成立了專項基金“心羽基金”,並實現了百萬元的籌款目標,注冊成為正式的公益組織了。“也許我只是他們前進路上的一塊小小的鋪路石,但我希望我的綿薄之力能讓他們走得更遠、更踏實。”馬國新說。
做公益不是免費的嗎?你們做的是公益嗎?因為常常扮演“幕后”的角色,馬國新有時會受到這樣的質疑。一開始,馬國新有些沮喪,慢慢地他學會保持平和的心態。他會向大家展示公益的成果,讓大家知道“公益”是什麼。產生廣大影響的“冰桶挑戰”,就是他們孵化的第一批公益組織“瓷娃娃”發起的,讓公眾第一次了解了罕見病和漸凍人。馬國新通過這樣的故事向大家解釋,公益並非簡單的捐物捐錢。“做好自己的本職,讓大家看到我們的工作價值,這樣才能得到他人的理解和支持。”
除了公益孵化器項目,馬國新還負責公益咨詢、社區建設等工作,包括“N動力公益創業者特訓營”、“愛在西城公益節”、創享空間等等。“公益不是苦哈哈的差事,我們希望把公益做得更多元、更有意思。”馬國新說道,“每當我看到越來越多的公益組織發展壯大,我相信我埋下的種子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 人民日報 》( 2017年01月24日 1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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