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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棄不拋棄 特殊孩子也有“普通”童年

王彪
2018年01月24日08:41 | 來源:南方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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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室裡,老師在引導自閉症學生做游戲。南方日報記者 王昌輝 攝

  上學路上,迎著朝陽,菲菲(化名)的媽媽看到一朵花,回頭對菲菲說:“你看,這朵花好美!”菲菲顯得無動於衷——她從小患有自閉症,對外界事物極少有反應。但無論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多少次,她的媽媽從未放棄。

  一直堅持的,還有陪伴著菲菲這樣特殊孩子的老師們。

  惠州市特殊學校校長范流靈說,學校裡有聾啞兒童,也有智力障礙或自閉症等特殊的孩子,程度比較輕的可以盡可能學習知識成為有用的人,對於程度重的側重提高其生活自理和與人溝通的能力,讓孩子成為有尊嚴的人。

  開家長會時,特殊學校的任課老師蔣宇英對家長們說:“孩子最困難的時候不是現在,而是未來,而這取決於我們今天做了什麼。我們要思考,有一天我們離開了,現在做的事情對孩子有怎樣的影響。”

  小南的故事:安全距離體現的信任

  校園裡,大家正在安靜地排隊,14歲男孩小南(化名),突然把老師的眼鏡打掉在地上。

  入校不久,小南已經把教他的幾位老師都打了。更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是,這些行為看起來都是沒有預兆的。

  “他打老師不是在排斥,而是需要別人關注他。”蔣宇英按照學校組織培訓中學到的方法,對小南進行心理功能分析,逐漸了解到,他對安全距離非常敏感,“如果從他背后走過去拿東西,距離稍近就會讓他感覺受到侵犯,需要先到他的正面或側面告訴他是去拿東西。”

  另外,老師安排給小南的事情讓他想逃避的,也會產生情緒甚至打老師。這時候,蔣宇英沒有一味責備他或者對他不理不睬,而是降低任務難度,將他安排到教室裡單獨的“安靜區”完成,作為對他的一個懲罰,同時樹立他的“對錯”觀念。

  經過2個半月的相處,在老師的關注、鼓勵和引導下,小南已經願意讓老師拿著他的手寫字。有段時間,小南表現得很好,無論是描紅還是更換挂歷上的數字,都完成得很好,蔣宇英給了他一份小小的卡片式表揚信,這讓小南的媽媽開心壞了。

  這學期結束前,在排練節目時,很久沒有異常的小南突然打了老師。蔣宇英急忙讓排練活動暫停,“不要停,我想再來一次!”小南卻說。原來,他覺得自己剛才沒有做好,老師對他的要求不夠高,希望有機會做得更好。

  小風和小乖的故事:孤單夜裡尋求關懷

  同一個孩子在不同環境下可能有截然不同的表現,這在自閉症等特殊孩子身上體現得更加明顯。

  小風在學校可以說是“三好學生”:聽從老師,掃地勤快,從不攻擊同學。但離開學校,他砸車窗玻璃,偷拿電動車鑰匙。有一次,做陶瓷生意的媽媽帶著他去送貨,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在樓下砸破了別人家的車窗玻璃。

  2017年11月的一個雨夜,小風在凌晨2時左右從下馬庄的二樓家裡翻窗出來,通過鄰居的屋頂,騎著家裡的電動車像風一樣離開。由於孩子沒帶電話,家人發現后一邊報警,一邊淋著雨從家門口開始找尋。直到接近天亮,家人才在位於仲愷高新區陳江街道的車管所找到了小風。

  即使如此,媽媽對小風依舊沒有放棄,新校服的褲子不像老款有拉鏈,他媽媽就特意找人裝上拉鏈﹔小風喜歡運動,媽媽每逢周末有空就帶他到紅花湖騎單車,一圈就是18公裡﹔媽媽還會帶他去紙盒廠,學習基本的工作技能,小風做事細心,不怕苦不怕累,這讓媽媽非常欣慰。

  與之表現相反的,是學生小乖。作為家裡獨子,小乖的父母上班都是三班倒,對他疏於照顧。在學校的時候,小乖有時想到不開心的事情會突然尖叫,甚至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經過了解,他的父母在家裡會經常責罵他,比如早上因為他賴床而訓斥他,小乖在家不敢表現出來,到了學校才發泄出來。

  為了安全,家人給小乖配了電話手表,裡面隻有3個電話號碼:爸爸媽媽還有任課老師蔣宇英。有了這個新裝備,小乖每天給老師打三四個電話。一次夜裡11時,父母上夜班,小乖一個人在家看電視,覺得孤單,打電話給老師,蔣宇英耐心地陪他把白天在學校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對於小乖,老師已經和家人一樣。

  在家人和老師的關懷下,小乖逐漸懂事起來,甚至會突然跑到老師跟前說:“老師,你今天好漂亮,你好美呦!”讓老師笑開懷。

  “佛系”與“暴力”孩子的故事:無聲“言語”裡的關愛

  對於自閉症孩子來說,“暴力”往往只是表達自己需求的一個方式。

  惠州市特殊學校老師黃志芬休完產假后,去年重新帶一年級新生,一名9歲的自閉症男孩讓她費了很大心思。

  這個孩子在入學面試時,沒有發現暴力傾向,但開學第一天就有老師被他扭傷了大拇指。經過了解,他有一些容易爆發的情緒點,比如沒及時喝到牛奶,沒能幫班裡拿東西,不能做操等。經過一個學期的訓練,孩子的情緒自我管理進步很大,發脾氣的次數也從學期開始時的每天一次到后來的每周一次。

  與這些愛哭鬧甚至有“暴力”行為的孩子相比,另一些孩子則處於無欲無求的“佛系”狀態。

  小曉由於出生時大腦缺氧,大腦發育受到影響,食物放在面前也不會吃,喊他也沒反應,上課發的蛋糕也不懂得放進書包,他身邊的同學想幫他,他卻自己先跑掉了。經過老師一個學期的手把手引導,現在小曉願意將蛋糕放進書包,如果老師發獎狀沒有給他,他也會舉手向老師要。

  讓老師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菲菲和她的媽媽。

  菲菲從小不會吃飯,自理能力很差,她的媽媽對她從不放棄,為了照顧她,特意從原來的工作單位辭職,到特殊學校做夜間工作的生活老師,白天幾乎全部用來照顧女兒,從上廁所到吃飯都細心照料,多年來,雖然女兒進步微小,但她卻從沒有放棄。

  正是由於他們的努力,這些特殊孩子也能擁有一個有歡笑、有玩具、有朋友、有家人、有成長的“普通”童年。

  教師的故事

  90后楊梓芳:

  這些孩子“讓我成了一個更好的人”

  小翼(化名)對這個世界的溫柔,就是外公從校門口走出視線的距離。

  小翼的父母並不關心他。從小,家裡隻有一位爺爺照顧著他。每次老師教導他,他都會用陰森的眼神對視,或者翻白眼。楊梓芳偶然看到,上學的小翼坐在學校樓梯台階上,看著爺爺離去的背影直到很遠很遠。楊梓芳說,那是她第一次從這個經常“眼神陰森”的孩子的眼睛看到柔軟。

  90后楊梓芳在惠州市特殊學校擔任老師已經3年多,雖然和學校裡教書十多年的老教師相比,在經驗上還有很多不足,但已經能獨自承擔一個特殊班級沉甸甸的責任。

  “和孩子們相處是快樂的”

  26歲的楊梓芳,從東北師范大學數學與應用數學專業畢業,在惠州市特殊學校已經工作3年多。

  楊梓芳說,她從小到大都很獨立,包括報考北方的大學,下了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2014年畢業季找工作期間,她看到特殊學校招聘,覺得很好奇很感興趣,但是,怕家人不同意,就沒有告訴家人,考上之后,家人很吃驚一開始反對,但是最終拗不過楊梓芳。

  到特殊學校后,楊梓芳最開始做生活老師,第二年到啟聰部教學,第三年又轉到啟智部。每年都是新的一年,都意味著新的開始。

  她還記得,剛到學校的時候,開始學手語,雖然學校有組織培訓,但要與學生溝通才學得更快,她最常做的就是和學生聊天,跟二三年級的學生一起背誦課文。一年后,離開啟聰部時,楊梓芳的手語已經很熟練,上課溝通都沒有障礙。

  小翼(化名)是個非常陰沉的學生,小翼的父母並不關心他,隻有一位爺爺在照顧。每次老師教導他,他都會用陰森的眼神對視或者翻白眼,好說歹說總是不予配合。然而,小翼對照顧他的爺爺有很深的感情。

  有一次,楊梓芳在值班時偶然看到,爺爺送他到學校后慢慢離開,小翼就坐在學校門口樓梯的台階上,看著老人離去的背景直到很遠很遠。楊梓芳站在那個角落看小翼的側影,突然意識到即使是這樣一直和老師對著干的孩子,心裡也有著很柔軟的地方。

  也有些失聰學生開始很叛逆,小華(化名)非常聰明,喜歡與眾不同,一開始不知什麼原因很討厭楊梓芳,不屑和不滿都直接表露在臉上。楊梓芳沒有介意,反而對他更加關心,慢慢地讓孩子感受到溫暖,一個學年結束了,准備調到啟智部的時候,楊梓芳和每個學生擁抱,小華對老師說,老師其實你很好。這一刻,讓她感動至今。

  “他們雖不會說,不愛說,但卻都懂,老師對他們的好都看得很清楚。”楊梓芳說。

  楊梓芳說,和這些孩子相處,一直都是快樂的。“因為他們快樂的原因很簡單,他們的笑干淨得富有強烈的感染力,會讓你也純粹起來。”每天與孩子生活在一起,楊梓芳也受到了影響,“他們讓我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人,更懂得如何去愛與被愛。”

  楊梓芳說,她的學生家庭都比較和諧,家長們比一般的家長付出得更多,看孩子們與父母、家人之間的愛與扶持,會更明白親情。

  一群不會表達的“寶寶”教會她“上課”

  2016年,由於自閉症孩子的增加,師資需求也隨之增長,楊梓芳也被調到啟智部。

  在啟智部的第一節課,楊梓芳手足無措,突然不會上課了,也不知道怎樣能與學生互動。

  她的班級有10個學生,4個是自閉症孩子,一個學生發脾氣,往往容易引發整個班級的騷動。慢慢地,楊梓芳懂得去理解學生情緒突變的原因,也明白很多時候提早做好預防就能最大限度避免異常狀況的發展。比如,對怕熱的學生夏天要提早開足空調,對怕吵的學生要注意避免不必要的噪音。

  “你可以想象嗎?沒有語言能力,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我怎麼了,我想要什麼,所以他表現得像一個寶寶。”楊梓芳說,很多自閉症孩子對不確定的事情非常煩躁。於是,楊梓芳會把每周每天的課程表安排都張貼在醒目位置以做預告,遇到學生突然情緒失控的,也不再會茫然無措,而是用強化訓練或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處理。

  2017年,啟智班五年級有一名十三四歲的學生,情緒化表現得特別明顯,經常提出要一張指定年代、歌手和出版公司的CD碟。由於他個子很高,超過1.6米,每當他情緒發作時,都會讓人有點害怕:他會高高跳起來,甚至大力地錘玻璃窗。

  在楊梓芳的班上,最開始這種情況每天都要出現好幾次。經過觀察,楊梓芳發現他不僅喜歡碟片,還特別喜歡別人的夸獎,於是她按照每天的課程表,在他順利完成的每節課后面都寫上一個“棒”,集齊50個“棒”就可以得到一張想要的CD,效果很好,甚至他自己也會反思哪裡做得不好。“他只是不知道更好的表達方式,所以他得到的不應該是批評與防備,而該是理解與引導。”

  教師工作札記

  這是對生命負責

  教學改革前,我對學生主要是生活照顧為主,改革后以培養進步為主,對於唐氏綜合征這一類的孩子盡量讓他們多學點文化知識,對於自閉症孩子則主要是培養他們的生活自理能力。

  2014年是改革第一年,當時我什麼都不懂,不僅一周要上20節課,還要參加很多培訓課程,想多照顧點自己年僅1歲的孩子也是分身乏術。隻能讓婆婆將孩子帶回博羅照看,我半個月乃至一個月回去看一次。現在孩子回來了,但是和奶奶很親,和我都不怎麼親。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還是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惠州市特殊學校老師黃志芬

  這不僅僅是工作,我們要面對的是活生生的孩子,孩子交到我們的手上,我們需要對生命負責,如果沒有盡力,我們會感到很愧疚。盡量讓孩子有長進,家長才會有信心,否則父母沒信心也就對孩子沒耐心,經常打罵孩子,孩子情緒狀況更差,形成惡性循環。

  特殊孩子的父母往往走兩個極端,一種是“萬事包辦”,遇到孩子要喝牛奶,會在牛奶裡插上吸管再把吸管放在孩子嘴巴裡﹔另一種則是“散養”式,對孩子成長關注不夠細心,一心想多掙錢留給孩子。我們做的不僅是改變孩子,還要改變一個家庭,家長與老師也是需要互相給信心,這樣孩子也會感到有自信。

  社區的支持也很重要。寒假假期,普通孩子可以去托兒機構,這些特殊孩子由於情況特殊,沒有地方願意收留,孩子沒有事情做,也容易產生情緒反復和波動。

  ——惠州市特殊學校老師蔣宇英

  學校裡有一個孩子,經常邊哭邊跳並坐在地上不願起來。經過觀察,我發現他對食物很感興趣,就用他喜歡的食物作為強化物,訓練他聽老師的指令“起立—坐下”做適當的反應,並教他用正確的方式表達需求。

  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可能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減少一個不良行為的發生。為了更好地了解這些孩子的家庭情況,我們通過“千師訪萬家”活動和家長建立密切聯系,一起努力幫助這些孩子。

  ——惠州市特殊學校老師嚴旭露

(責編:初梓瑞、李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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