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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職業病人”:醫學模特像是演員 劇本就是病歷

吳冰清
2016年09月07日08:59 | 來源:華西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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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歲的欒曉英是四川大學華西臨床醫學院培養出的亞洲首批SP,她的職責之一是模擬病人對醫生進行考核。

  華西都市報記者吳冰清攝影楊濤

  醫學模特:成就醫生的“職業病人”

  你不知道的SP>>

  SP中文譯為標准化病人,俗稱醫學模特,和T台上穿著華服以及畫室裡擺著各種造型的模特不同,醫學模特更像是演員,劇本就是一份病歷,他們要扮演的是病人。

  你不知道的亞洲首批SP>>

  1991年,華西醫科大學與美國中華醫學基金會簽訂了“臨床技能教學語評估”項目,並負責亞洲首批SP的培訓工程,最終從上百報名者中遴選出39人。

  十多平米的病房裡,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捂著肚子,一臉痛苦。一位年輕的醫生走進來,查看、詢問……

  “不對,你還有一個問題沒問到。”“剛剛你檢查的時候,力道沒對。”待醫生檢查完后,這位老人突然好了,一本正經地挑起刺來。

  過去12年,這個“患有”急性胰腺炎的老人一直重復著這一幕。並非在故意找茬,她是一名SP,也是四川大學華西臨床醫學院培訓的亞洲首批SP。

  SP中文譯為標准化病人,俗稱醫學模特,和T台上穿著華服以及畫室裡擺著各種造型的模特不同,醫學模特更像是演員,劇本就是一份病歷,他們要扮演的是病人。

  這名老人名叫欒曉英,今年82歲。24年前,無意看到的一則教學指導員招聘信息,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於是,她這名“急性胰腺炎患者”一當就是12年,直到2004年。9月5日,聊起自己未來的選擇,她說,自己去世后將捐獻遺體,“總想再為醫療事業做點什麼”。

  入行

  1992年的一個上午,她在經過四川大學華西臨床醫學院時,一則招聘教學指導員的告示引起了她的注意……最終,她成為了亞洲首批“醫學模特”。

  她的學生遍布全國各大醫院,可她並非醫學專業出身﹔她更像一名演員,演的永遠都是病人。在58歲以前,欒曉英的人生從未跟醫學沾上邊兒,不過,和表演倒是淵源頗深。

  欒曉英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說著一口很溜北京話。15歲那年,她成了一名文藝兵,“那個時候就覺得穿軍裝很神氣,還能干自己喜歡的事。”

  后來,欒曉英隨部隊來到成都,轉業、換崗,直到55歲退休,一切都很平淡。退休后,一向閑不下來的欒曉英有些無所適從。“除了每天唱唱歌,好像沒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了,我難道就這樣過下去,直到動不了了?”她常常這樣問自己。

  1992年的一個上午,她在錦江賓館附近和老伙伴兒們練完歌,騎著自行車回位於中學路的家中,在經過四川大學華西臨床醫學院時,一則告示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要招聘教學指導員,要求不高,大專以上文憑,會說普通話,五官端正就可以了。”時隔24年,82歲的欒曉英仍清楚地記得這張貼在第八教學樓前的告示。當時,她並不知道,這張普通的告示,改變了她之后12年的生活。

  “中午吃飯時,我就在想,這些標准我都符合,要不要試試?”吃完飯,她就騎著那輛自行車,來到了第八教學樓。她這才得知教學指導員就是外國人口中的SP。1991年,四川大學華西臨床醫學院,當時還叫華西醫科大學,與美國中華醫學基金會簽訂了“臨床技能教學語評估”項目,並負責亞洲首批SP的培訓工程。

  那時,欒曉英對SP的理解就是扮演患者,文工團演員出身又愛好表演的她,很是心動,和家人說了一聲,就填表報了名。

  可要成為一名SP,並不容易。據華西臨床醫學院SP負責人周小玲介紹,當時,有100多人報名,經初步篩選,隻留下60名進行培訓。一個月后,美國專家組對這些人進行驗收——一個一個地扮演病人,通過肢體和語言,讓醫生來診斷其“病情”。最終,隻有39人通過考核,成為亞洲首批SP,欒曉英就是其中一個。

  跟她一起選上的,有物理系教授,有技術人員,就是沒有醫生。“正是這些非專業人士,更像真正的患者,才能鍛煉這些准醫生們。”周小玲說。

  入戲

  為了表演更逼真,欒曉英找到醫生和身邊得過急性胰腺炎的朋友做功課,“走火入魔”般逮著個人就問“有沒有得過這個病”。

  SP涵蓋內科、兒科、婦科、精神科等,欒曉英被分到內科組,並被設定為急性胰腺炎患者。就這樣,她這急性胰腺炎,一“患”就是12年。

  對於演員出身的欒曉英來說,演戲可謂是信手拈來,可看著課題組發來的“劇本”,她卻有些“卡殼”了。劇本就是兩張A4紙的病例,上面寫著患者的症狀,哪裡疼,體溫多少度,過往病史。

  “病例很簡單,隻說雙手壓著上腹,表現很痛苦的樣子。”從未得過這個病的欒曉英,自然難以感同身受,剛開始,她有些摸不清如何表現這類患者的痛苦。

  為了更逼真,欒曉英找到醫生和身邊得過急性胰腺炎的朋友做功課,拿著小本子記錄下每一個細節,有時還現場表演讓他們來“指導”。“手怎麼捂,表情怎樣,醫生檢查時按到疼痛部位的表現,這些都要做到位。”欒曉英說,那段時間,朋友們甚至以為她“走火入魔”,“逮著個人,就問他有沒有得過這個病。”有時,她還會跑到醫院,去觀摩病人們的表情。

  雖然都是急性胰腺炎,但不同的患者表現也不完全一樣,所以,欒曉英要表演的症狀也有細微的差別。每次上課前,她會提前一個星期拿到病例,記下每一條症狀。“醫生”問起時,能夠准確地說出,“但不能什麼都說,他問什麼,就回答什麼,不能一股腦都說了。”

  而且,回答時,也不能按照病例上來。“醫學上,痛分為鈍痛、刺痛,但作為一名普通患者,可能不會這麼說,要說‘一陣陣的痛’或者‘感覺有針刺一樣”。欒曉英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地演了起來。

  整整12年時間,欒曉英都在病房裡演著“患者”。

  她蜷縮在病床一角,五官擰在了一起,捂著肚子。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看著這位隻知喊疼的“患者”有些束手無策,支吾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哪裡疼?”她微微抬起了頭,“肚子。”幾秒的沉默后,這位“醫生”才開始進入狀態,開始詢問起症狀來,欒曉英一邊繼續叫疼,一邊用虛弱的聲音回答道。

  別看她躺在床上,可大腦卻在飛速運轉——不僅要回憶病例上的一條條症狀,還得記下所有交流的內容,不是用筆記,而是用腦子記,“幾十條呢,可比當演員累多了。”

  待45分鐘的問診結束后,她突然恢復正常,利索地坐了起來,一邊用筆記錄、打分,一邊現場點評起剛才的問診來。“你第一句話就說錯了,應該先自我介紹,還有,這些地方你都沒問到……”面對如此大的反差,一旁的“醫生”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入情

  前不久,她向醫院咨詢捐贈遺體的流程。“之所以有這個想法,就是從SP 開始的……力所能及地做點事情,就不枉此生了。”

  剛涉及該行業時,欒曉英就年近60歲。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她要“裝”兩次病人,不過,她卻樂此不疲,“看著這麼多醫學學子,從大學走進醫院,救死扶傷,覺得很有意義。”

  也是在這一過程中,欒曉英對SP這一職業有了新的理解,“我們的任務,就是把一個隻具備理論知識的學生,變成懂得與病人如何交流,並且能正確收集病史的醫生。”

  雖然只是退休后的第二職業,欒曉英卻坦言自己確實投入了無盡的熱情,甚至還拉著身邊的朋友加入其中。直到70歲,因為種種客觀原因,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SP這一行業。

  雖然離開,可這12年的經歷對她的影響還在繼續。前不久,她向醫院老領導咨詢過捐贈遺體的流程。“之所以有這個想法,就是從SP 開始的,一個人的一生,很難驚天動地,力所能及地做點事情,証明自己的價值,就不枉此生了。”欒曉英輕輕地扶了扶老花鏡,緩緩說道。

(責編:史雅喬、蔣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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